[color=Teal]张悦然小档案: 在山东大学时考取新加坡政府奖学金,现就读新加坡国立大学计算机专业。 被《萌芽》网站评为“最富才情的女作家”,是《新加坡联合早报》特约撰稿人。 小说集《葵花走失在1890》,三个月内加印三次仍供不应求,最新长篇小说《樱桃之远》现已上市,是春风文艺出版社继“金童”作家郭敬明之后推出的“玉女”作家。
心之成长:一只脚桔红,一只脚草绿 和很多20世纪80年代的年轻人一样,张悦然也曾有过叛逆的青春。 读初中时,有一天,记不清为了什么和家人闹矛盾,满心想的就是要离开一阵子,用自己的消失激起父母的悔意。于是,悦然和一个很要好的女伴儿相约,各自收拾了简单的东西,带上零用钱坐上了去青岛的火车。一路上感觉很新鲜,很好玩,只是出来没两天她就开始想念父母,想念家里的一切,忍不住打电话回去说我很平安。 出走那年,悦然15岁,她说其实当时心里挺害怕的,在车上与每个人对视都觉得不对劲儿,列车员来倒水扫地心里也突突地跳,以为他要对自己做点什么,邻座的旅客起身上厕所她们也会下意识地对望一下,好像眼神对上勇气也能互通。这两个女孩平常喜欢一人一脚桔红一脚草绿地穿袜子,在人群里是最花哨的小姑娘,可在飞驰的列车上,她们安静得像绵羊。 看着窗外的风景,悦然感到最大限度地接近了自由。出门前,她是带着对未来的期许的,以为旅途中会发生点什么,但是没有刺激没有浪漫没有惊险奇遇和超人飞鹰,聊以慰藉的是从那次旅行开始,她爱上了路上的感觉。看到的不只是绿树村庄,还有形形色色的人。大千世界,现实永远比她所了解的要多,吸引她去探寻。 悦然还说起,那一次她在青岛郊区的小山坡上第一次看到夏天里还挂在枝头的核桃。一直生活在城市的她,从不知道核桃在未成熟之前是碧绿的,包着柔软的毛茸茸的果皮,从不知道核桃要等到成熟之后,蜕去这层青涩的果皮,才换得坚实不催的壳子。后来,她把这些写进了自己的小说,权作成长的另一种诠释:“初生的核桃是青涩圆润的,有饱满的汁水,这样可亲。然而却不懂得保护自己,那么轻易就会被划伤。渐渐成熟起来,有了坚硬如痂一般的果壳,可以好好地保护自己,可是外衣却已千疮百孔布满伤口。这也许就是我们的成长罢。” 许多年过去,悦然再没有过那样的出走,她已经懂得那是对父母无言的伤害,但是习惯了思考的她依然容易陷入孤独。她想了很多办法让自己突破,比如音乐,比如阅读,比如倾诉,当然还有写作。悦然常常一个人出门,走很远的路,在她从前居住的城市,她喜欢傍晚的时候出去散步,从城市的东边一直走到西边,已经是很深的夜晚。然后她跳上末班车回家。她甚至把MSN上的名字改成了“樱桃姑娘之远足千里”。新加坡有很多大片的雨林,她带着食物和音乐走很远,与松鼠和野猫结伴。有时甚至会在大片的树林里迷路,可是她并不慌张。一个人走路,和自己说话,然后散在风中,现实中所有的烦恼都会释然。 心之爱恋:听硬币落下的声音 悦然的书中有很多对爱情的描述,很纯粹,像童话般美好,为此,我常常怀疑它的不真实。即使真实,又能持续多久?现实从来都是童话世界的摧毁者,当长大的我们为了既得利益而挑选爱情对象时,有多少会想起年少时曾经纯真的爱情?以现在眼光回望,当年那样近乎真空的交往算得上爱吗?悦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在屏幕上打出“当然算”,她仍然觉得那是最美好的爱情, 就是因为没法到达,才觉得格外美好。 她在小说里写过,她的爱人每天晚上给她打个电话。不说话,只是把一枚钱币放进储蓄罐里,让她听钱币落下的声音,说存一块钱币表示爱她一天。每天,她小心地甚至是虔诚地捧着电话听筒,屏息听那钱币与瓷罐碰撞的清脆,心里全是满足。每天,电话铃声是她爱情童话的那个惯用词“从前”,而“叮——”的一声撞击则是她爱情童话的结尾:“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为了守住这份幸福,她甚至无意识地对电话条件反射,一听到铃声就一下子冲到电话旁,抓起听筒。她央求父母在她的小房间里装一部新电话,以便可以安静独守。 “这些都是小孩子的时候所信仰和追从的, 现在看来,仍旧觉得可贵。”悦然以这样的一句话为她的浪漫童话作结,我却不知为何有点残忍地问出:“后来是岁月和现实让爱情走了吗?” 她平静地说:“爱情的形式会变化。我现在也还是过得挺梦幻的。但是,必须面对的问题是,两个人在一起是不是可以友好并且长久的相处,彼此扶持。要知道,这个人也许不是那个放钱币的人,不是那个说过带你去仙境的人。” “你找到自己爱着的那个人了吗?”我追问。“也许他就在我身边,但是我没有确知,仍旧在寻找。现在的爱情对我而言反而很简单了。年幼的时候会格外在乎它的每个细节和它特别的表达方式,希望它不俗,它完美。现在却已经只是希望它是一种甘愿的付出,因为甘愿所以总会是在一种愉快的状态,无论如何都会觉得是值得的。” “当然,”她笑着补充说,“有些小时候迷恋的小细节至今仍旧喜欢,比如喜欢长睫毛的男孩,喜欢说话的时候令人沉浸和陷溺的男子,喜欢可以引领和鼓舞人的男子。这些,一直未改变。” 她会找到吗?几时会找到?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她已经走出了自己为自己搭建的爱情童话,她在现实中寻找……
心之探寻:幸福的“袋鼠妈妈”
大家都以为学习好的孩子应该很安静,但悦然不希望那样,她要让自己看起来很嚣艳,她的东西总是独特中透着灵气。一次,悦然看到妈妈衣服上的包扣掉了,扔在桌子上,忽发奇想觉得可以别在身上。那时,包扣已经不流行了,她就买来很多布,做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包扣当作徽章,然后到处别着做装饰,让身边的同学朋友心生羡慕。后来,她又从那里受启发,买来包扣的那种绒布,用米浆桨硬了来包书皮。相比于同学们的塑料彩色书皮,悦然的绒布书皮漂亮而温暖,配上她自己设计的衣服,在人群中总是能一下子跳脱出来。 这样的才情用在写作上,使得悦然对每一部小说都细腻有加,她觉得那些都是自己的孩子,在创作的日日夜夜,22岁的她以一颗母亲的心去悉心照料。常常是夜晚,她抱着一杯冰水坐在电脑前,和故事中的人物面对面。有些深情的段落,她就一边在嘴里轻轻念着,一边敲进电脑,那样的交谈,如私室密友。有时候要在学校的实验室或者电脑室写,她就把文字存在移动硬盘里带来带去,每次硬盘带子挂在颈上的瞬间,她总有袋鼠妈妈的幸福。 这些孩子见过她的欢笑,她的哭泣,陪她吹灭了生日蜡烛,和她一起经历远途旅行中的新鲜与兴奋。而最重要的是,这些文字总是能在她最沮丧的时候跳出来,抚慰她,给她希望。 在悦然的新书《樱桃之远》中,她多次提及了一片繁盛的樱桃林,那里美如仙境。在她看来,每个人的心中一定都有着这样一片樱桃林,它总在前方,引人不断地向着那个方向跑去。不知悦然心中的樱桃林里有多少鲜翠的叶子浓烈的果子,可是,那里始终都发出一种召唤,让她勇敢地面对,真诚地行走。 每写完一部小说,悦然都会像小说中提到的玩偶艺人一样,收起自己的玩偶,把它们装进木箱子里。她的身上没有出版社、读者、媒体给予的光环,只是一个走在路上的普通姑娘。是的,她又要上路了,飘啊飘,过海,越洋,风尘仆仆,追寻着心底樱桃林的气息,永远永远。
采访手记
张悦然生在富足之家,在顺境中长大,但她在整个采访过程中都表现出的深刻和成熟却是我始料不及的。这个喜欢电子乐和dark wave的女孩子,同样对像tori amos、bjork、pj harvey另类摇滚女歌手着迷。她说一直喜欢西班牙电影的浓烈,喜欢那些郁结的红色,让人莫名地兴奋,而最欣赏的电影是西班牙导演阿尔莫多瓦的《活色生香》。我完全想像不到这是出自一个生在1982年的女孩子之口,她却只用一个MSN上含羞的笑脸回应了我的疑惑,说:“我有自己的想法”。 是的,张悦然的确有很多自己独到的见解,和她对话感觉有点累,以至于我的速度总是不自主地慢下来,去琢磨她的每句回答中都带着的那种或浓或淡的梦境色彩。起初我以为这是一个女孩子的虚荣和矫情所致,像很多时下出书的年轻人一样,不想被外人看透,就故弄玄虚地堆砌文字。但是最后,我不得不为自己的论断做出更正。 因为正值春节,我们的对话断断续续地在不同的时间空间和热闹与冷清的心境间转换,这个不能自动存储聊天记录的软件因为我的操作失误、电脑故障和网络问题而把访谈支解成四分五裂的碎片。我在这些碎片中慢慢拼接,然后清晰地看到了一个女孩子,她从来都追求卓越和完美,笃信自己是上天选中将降大任的“那个人”,与此同时,被出版社包装成“玉女作家”被无数同龄读者喜欢的她——其实真的很可爱。
富足顺境中的成长动力——
虽然一直在顺境,可我常常有压迫感,总是对自己不够满意,觉得自己理应更好。也许是因为我有非常好的父母,他们令我觉得我必须更加好。所以我一直处于一种焦灼中,希望自己越来越好,这个好是各方面的。带着这样的追求,我只有一直向前跑。
成长中不愿回望的过去—— 从小我就希望自己是班里最出众的女生,有时候因为成绩不是最好或者别的其他问题解决不了,我就会对自己产生怀疑,非常严重的怀疑令我陷入恐慌。中学时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格外辛苦和压抑,觉得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很不好。我看不到前路,认定自己是个无望的女孩,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而这是我不能忍受的。
从写书中寻找到的出路—— 我们这一代多是独生子女,常常感到孤独,所以格外需要倾诉,于是相当一部分人以写作为方式。我觉得这代人需要在倾诉中找到共鸣,那样能够温暖和激励他们。我始终人认为社会应该关注他们的写作而不是身后的背景。至于我的书,它一直在探讨成长,是我对疼痛和热烈的成长的记录和体味,它意味着回忆和永远的纪念。
“玉女作家”为“玉女”作解—— 玉女应该是令人耳目一新的年轻女孩,令人感到春天般的希望和明媚。
玉女六欲
人生之欲:做一个骄傲而有亲和力的女孩,做一个忧伤自省却不会绝望的女孩。 爱情之欲:到一个有小猪和金鱼的地方,过水草一样潮湿的生活。 成长之欲:被赋予了不同寻常的使命,带着这些使命过日子,走路,等车,吃饭和入梦,用自己的能力留下一些文字和记录。 生活之欲: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并且为之做出恰当的努力。 理想之欲:我在高处起舞,不断有喝彩声从观众席中发出,我可以一直跳,淋漓酣畅并且神采飞扬。 文学之欲:我并不是一个潜心的花匠,可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栽种了很多的梦在我的文字里。
转自《女友》校园版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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